失踪到现在,追踪了所有的线索,也就是十来天,这里离他们驻守的淮石县,大约是有三四天的路程,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。她追逐的是离开淮石县的几匹可疑的马车,包括驛站。离开家的时候,她连隔壁青梅足马的小王爷卫弛恭也没说。她万分肯定容容是被带到了这个大宅,因为容容是那个淮石县城很好看的小孩子,但那时候其实淮石县早就有了可爱漂亮的孩子总是失踪的传闻,而所有的传闻都指向这座山,这座石虎太守镇守的淮县高山。
她不敢合眼,就是怕错过。
容容是她在家里,对她非常好的,小伙伴之一。是那种有一颗糖,一定会给她分一半的,好朋友。
失踪的那天他们只不过就是出了一次门,和其他几个小伙伴,在宅院后山玩了捉迷藏,但容容就彻底的失踪了,然后,路上有马车的痕跡,那分明就只是一座人跡罕至的后山而已。
他是刘娘的心头肉,他失踪之后,刘娘挨家挨户的打灯去找,一无所获,那天晚上,阿止听到刘娘偷偷躲在酒窖哭。这是乱世,一个孩子算不了什么,也用不着举动家族的力量,但是,那些意义她不管,容容的生命,对于她阿止来说,就是有意义的。
她买通了酒楼的情报,知道有几匹马车出了淮石县的城门,但这件事,她不敢告诉家里的任何人。父亲是边关大将军,已经许久驻守边关,姐姐选秀后现在在帝都盛京,兄长在淮石县外的鄴城守城留守操练,也是数月才归家,家里,没有管事的大人。
于是只剩她了,她无论如何,也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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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大概很累,总觉得其实是什么力量一直支撑她,坚持到现在。
回想起来她经歷了好几次险恶,容容既然不在地下道,她就爬上去在大宅里寻找,大宅还有数个房间,此时此刻士兵们是在清点失踪的人,还有那些物品,已经是被黑旗军扫过的战场。在一个房间里,她见到还有几个小孩子,于是生出希望来,上前想要发问,但她的肩膀被人轻轻叩了叩,那人好像寻了一碗水,递给她。
从她手里拿过油纸的画像,他不会说话,就是越过她,然后把那张纸展开给孩子们看。
阿止觉得很奇异,有时她读不到这个人的心声。
他的心有时候很安静,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的那样,空空的无。有时候,能直率的听到他的想法。其实她用这能力的次数不多,因为每次使用,都会听到……很可怕的声音,她也很害怕……但只有这个人,他的心声是不同的。
他回头,见到她还在发愣,他指了指,示意她要喝水。她小心翼翼的捧起碗来喝水。
他在关心她。
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好温暖。
他或许比她哥哥桑夏,对她更温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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孩子们摇头,表示没见过。
只是,站在那里的他,缓缓将身体直起来,仿佛是觉察了什么。
他的五感都非常敏锐。
阿止此时也看到,哥哥桑夏站在花园,黑旗军的士兵慌慌张张的上前,然后天浚好像说了什么。
桑夏皱眉,往阿止这边看了一眼,但是他很快的抽回视线。
阿止立即就跟上去。
房间里的他也追着出去,空气里的什么东西被打开了————
“拦住她————”桑夏的声音才落。
但事实上阿止更快,她已经越过桑夏的脚步,她甚至是最快的。
“阿止!!”
桑夏首次的,严厉,他几乎就要抓住她的手臂,但是那一刻他想到的,是她手臂上遍佈的伤痕,就是那一秒,他的手挥空了。
他的脚步急了,追随她,另一人也紧跟着。阿止跑到前院,那正是之前那个她被逼迫着跳舞的阁楼。
宴会厅中央的铜锅,已经被掀翻了。黑旗军掩鼻,那被掀翻的铜锅,锅里熬制的是——人肉!!
掀翻的铜锅下面并不是实心,而是一个大坑。
坑洞里,填满了几十个孩子的尸体。
腐臭和芳香混杂在一起,阿止站在那大坑旁,呆呆地看着大坑里,那些混杂鲜血,被挖走身体某部分的孩子,残肢断臂,人间地狱。
这景象触目惊心,孩子们的心脏都已经被取走,他们生前被屈辱的对待,然后心脏成为石虎的食物,身体的某部分被取下,变成这房间宴请宾客的食材……
阿止终于看到了容容,她的小伙伴,佈满灰尘,但是她还是一眼看到,容容手上戴着的是她编织的小草环,他睁着眼睛,但心脏早就开了个洞,他的一隻手没有了……整个袖子都是鲜血。
阿止觉得胸口好像堵着什么似的,
她要扑下坑洞,身体却被后面的人猛的抱住。
饶是那个人的力量很大,但这一刻,阿止的愤怒,阿止的绝望,几乎要跃出胸腔。她想復仇,但是她给谁復仇!??她当时明明在这里,只差一点,只差一点啊!!